極致空間—羅馬萬神殿 (Pantheon)

 

歷史背景

位於羅馬市中心的萬神殿，是古羅馬至今保存得最完整的大型建築，也無疑是空前的建築成就。

萬神殿的建造歷史有兩個主要的時間點，一是西元前27年，由奧古斯都的女婿兼心腹阿格利帕所建，中間萬神殿曾歷經火燒與修復，而後於西元125年，於羅馬五賢帝之一的哈德良手中再次全面翻新，正式成為今天所見的模樣。

一如圖拉真之柱是為了慶祝圖拉真皇帝擊敗達西亞族，最初萬神殿的興建也是為了歌頌打敗了安東尼與克麗奧佩特拉聯軍的奧古斯都。當時的羅馬，終於從共和走向帝制，而屋大維更完成了凱薩未竟的事功，成為羅馬第一位皇帝，封號奧古斯都。阿格利帕於擔任執政官時期，在有名的戰神廣場上建立了這座名為「獻給所有神祇」的殿堂，原並屬意將奧古斯都的雕像置於殿內，與其他諸神並立，雖然最終因奧古斯都不願意違反羅馬長久以來死後才能封神的傳統而拒絕了這個提議，但由此可見這座殿宇最初便帶著神化皇帝的政治用途。

到了圖拉真的繼任者哈德良，由於他繼位的正統性不夠完整，他除了建立自己的軍功與事蹟，也決心重新修復和建設各式大型建築，用以公告自身政權的穩定性與合法性，其中，能與開國元君奧古斯都產生連結的萬神殿，便成為其大顯身手的主要目標。

建築亮點

萬神殿的前方，是有著三角楣飾與科林斯石柱的方形門廊，乍看與一般羅馬神廟差異不大，但搭配上後方圓形的主體空間，就產生了不同的效果。而主空間上方巨大的圓形拱頂和拱頂頂端可供光線透入的開口，更是令所有進入此空間的人都不得不驚嘆的設計。

兩個時期的萬神殿究竟差距多少，至今仍是專家學者研究的主題，且因為哈德良在翻新後的萬神殿門楣上，仍舊題字將功勞歸於阿格利帕，也讓這件事變得更為複雜難辨。但依據各種考古學與建築工法的推測，後世多半認同，讓萬神殿成為萬神殿的眾多重要元素，是在哈德良手中完成的。

其中，碩大的拱頂之所以可能，仰賴於當時羅馬發展出了新的混凝土技術，他們以火山灰為材料，依據恰當比例打造出更堅硬的建材，使得承載巨大圓頂的水平應力成為可能。當然，除了材料，建築工法上也運用了許多巧思，例如愈下方的牆面寬度愈厚，往上逐漸遞減，且愈往上的建材中，逐步混入較輕的原料如浮石、陶瓶。圓頂的外牆下方利用一層層束帶結構來分散壓力，而圓頂內面則鑿刻出二十八列逐漸縮小的藻井，這樣的做法既能減輕重量，還帶來強烈的視覺感，引導人的視野往天頂望去，且能隨著透入的日光角度不同而產生各種光影變化。

主體的高度與圓頂的直徑是一樣的，這意味著我們剛剛好可以在這個空間中放入一個正圓。拱頂最上方的圓形天窗直徑8.9公尺，無論是光線、空氣、雨水或鳥兒都能自由進出(註1)，這個設計為這座巨大、莊嚴而神聖的建築帶來了一份靈動，當你仰望，就看到蒼穹一隅，而當你拉回視線，便能感受到光在空間裡的流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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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德良與萬神殿

萬神殿的修建者哈德良在羅馬眾多皇帝中，可說是相對出彩的一位，除了是五賢帝之一，任期內國家富庶、安定之外，他的個人特色也很強烈。他是眾所周知的同性戀者，許多人樂於著墨他與美少年安蒂諾斯的愛情，他喜愛旅行，足跡幾乎遍及羅馬的所有行省，且時常到各軍團視察，與軍人一同作息，長年下來建立了親民、勤懇的形象。

同時，他熱愛希臘文化(註2)，曾試圖將雅典建設為羅馬帝國的文化中心，而除了萬神殿之外，也在羅馬市建立或修復多間帶有希臘風格的廟宇，他對於希臘文化的熟悉與重視，影響了他對於萬神殿的修建。對他來說，萬神殿如同天上諸神的一次大統合，對應的是地上大一統的羅馬帝國。

哈德良從圖拉真那兒接下的，是有史以來版圖最大的羅馬帝國，但當帝國到了他手中，他一改前任帝王東征西討、窮兵黷武的擴張模式，轉攻為守，不只放棄了部分不安定的行省，還在現今英格蘭地區修築了哈德良長城防範入侵，並盡可能提升各行省異族的政治地位，試圖共創一個長治久安的羅馬盛世。在他的心中，所謂的「羅馬」投射出的遠景，或許便與萬神殿中的圓形空間一樣，寬廣、圓融，含納一切卻從不僵化、刻板。

作為一位遊遍帝國的皇帝，哈德良同時也是一位業餘建築師，但萬神殿究竟有多少設計實際出自他筆下，如今已不可考，然而，我們幾乎能確定，如今我們眼前的萬神殿，一定很大程度回應了哈德良的信仰、美學觀與治國理念。

後續

西元609年，東羅馬帝國皇帝將萬神殿獻給了教宗，後者將其改名為「聖瑪利亞與殉道者教堂」(Santa Maria dei Martiri)。和圖拉真之柱上方的聖彼得雕像一樣，與基督教的連結，讓萬神殿在中世紀免於被毀壞的命運。

整體建築雖然保住了，但殿內與殿外的建材還是免不了多次被掠奪，例如門廊處天花板上覆蓋的青銅就曾被取走，重新鎔解後供聖彼得大教堂(St. Peter's Basilica)中的祭壇華蓋使用。到了文藝復興時期，萬神殿重新被視為建築標竿，並成了多位名人的墓地，例如文藝復興三傑中的拉斐爾便埋在這兒。

將近兩千年來，屹立不搖的萬神殿始終是人類漫長歷史中藝術與信仰的一道光輝，為後世帶來源源不絕的靈感。當義大利聖母百花大教堂的圓頂建造師布魯內列斯基(Filippo Brunelleschi)來到羅馬考察時，萬神殿無疑是他參考與細究的首要目標，於是一座非凡的圓頂建築成了另一座的基礎，而這又是另一個遙遠的故事了。

註1: 因應下雨情況，萬神殿地面上的相對位置設立了排水孔。

註2: 這一點從他蓄鬍的形象中便可看出端倪，希臘和羅馬文化上的其中一個差異，便是希臘人習於蓄鬍而早期羅馬人往往認為蓄鬍是蠻族的象徵。